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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晓宏:梦想在北盘江艰难开花
     发布时间:2011-09-27 10:26:47    

文/本刊记者 李明月   图/陈小玲

 

过去的30年,东南沿海经济的快速发展将中国带入了世界最受瞩目的新兴经济体的行列;未来的30年,西部大开发必将再次改写中国经济发展的世界版图。

中国西部,正在成为拓荒者、创业者的一片广袤热土。他们从陆路来,从空中来,也从水路来,他们要在西部的山山水水间,种下梦想的种子,并开花结果。

 

关于宋晓宏的素描

当时,我不知道他就是宋晓宏。确切地说,我不知道他就是一度被贵州媒体炒得炙手可热的贵州最大的民营造船老板。

我的第一感觉是,他没有沾染上一丁点儿老板“气”,看上去倒像一个可以信赖的邻家兄长。他少言寡语,却可以长时间认真倾听别人说话。

2011年3月2日午后,在一个关于红水河“翻坝”专题会议间隙,在贵州黔西南州金州翠湖宾馆的一个小型会议室里,在我与3个采访对象的对话中,他曾经度过了至少1个小时的沉默时光。

他的沉默与龙滩闸坝过船设施无休无止的争论和拖延,却不见升船机开建有关。那个时候,他已经砸进2000万元,在建的总吨位4500吨、5艘船接近竣工。航道不通,能够预知他的船下水的命运。他的沉默,传达了无奈与忧郁。

我还看见了他深锁的眉头。眉宇间的“川”字,刀刻一般,嶙峋、突兀,仿佛藏着雷声。

这个表情,在黔西南州“翻坝”会议4个多月后,我再次看见过。时间已经是盛夏7月,云贵持续干旱,北盘江浩荡的江水变成了一脉小溪。那5艘已经下水的船搁浅在河床上,搁置在船底的石块清晰可见。5艘船,在白层港早晨8点的阳光中,像5条风干的鱼。

那个时候,我再次看见了他眉宇间那个更深的“川”字。但天生的温和性格,使得他能把心中一个个愤怒的响雷藏起来,顶多发几句牢骚,或者干脆选择沉默。然后,他仰头看天,陷入更深的沉默。

我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老天,你怎么可以4个月都板着面孔?你怎么能让我的船只无水可行……”

这是云贵历史上罕见的干旱,北盘江丰沛的雨水仿佛变成了遥远的回忆。

约莫上午9点半,上游董箐电站开闸放水。没过多久,清幽幽的江水向海潮一样扑来,北盘江像一个晚起梳妆的少女,立时水灵鲜亮起来。水位在一点点抬高,淹没船底的石块,淹没船沿,浮起船体。河床的沙渚、碎石,转眼间都不见了踪影。渔民频点撑篙,刚才还停泊在江心细流中的渔船,现在已如离弦之箭。

顷刻间,水改变了一切。我看见他眉宇间的“川”字在悄悄舒展,脸上的阴影在慢慢淡去。

 

南京到贞丰究竟有多远?

其实,宋晓宏来自南京。

2010年5月,当48岁的宋晓宏第一次来到贞丰白层港考察,看见北盘江大峡谷间这条奔流不息的蓝幽幽的大水时,他的造船梦就开始兴奋地萌芽。

他出身的地方叫高淳,是隶属南京、离南京不到80公里的一个县城。高淳拥有固城湖、石臼湖两大天然淡水湖和长江支流水阳江,是清朝乾隆皇帝钦赐的“江南圣地”,素有“日出斗金、日落斗银”的江南鱼米之乡的美誉。

改革开放以来,高淳的建筑业、造船水运业和水产养殖业“三业”齐飞,成为苏南县域经济社会发展最成功的典范之一。目前,高淳在运船舶总量逾1000艘,总运力过200万吨,拥有相应资质的水运企业超70家,被称为“中华民间造船水运第一县”。

宋晓宏曾任南京市高淳金属材料总公司总经理10余年。1999年,金属材料总公司改制,宋晓宏 “下海”,专营钢材生意长达10年。这一切,好像都在为宋晓宏48岁这一年的事业转折做着漫长的铺垫。

而按照他的投资眼光,黔西南及其贵州可称造船及其航运的投资“洼地”,前景广阔。

贵州乃资源大省,尤以煤炭为甚;贵州迫切期待将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发展优势;贵州乃石与山的王国,公路、铁路修建成本极高,而航道资源富足,航运潜力巨大;黔西南乃贵州资源、航道最为核心的地区,白层港系西南水运中通道起运港;贵州造船业极度欠发达,仅有的上规模的赤水造船厂多年萎靡,现已走到破产边缘……

两个多月后,以南京阳江龙程造船、白层港新港港务和汇弘投资合资成立的贵州金州港船舶运输有限公司宣告成立。

这个当初注资1000万元(现已增资到2000万元),意欲在3到5年间投资8到10亿元,东西部合作的造船运输企业,给欠发达的贵州带来了无限想像的空间。贵州的媒体对这个造船业最大的民营引资项目给予了足够的热忱。

2010年10月,金州港船舶运输公司董事长宋晓宏就从高淳率领船舶资深设计师、高级造船技工等百余人,浩浩荡荡开到了白层港。他们要用发达东部地区的建设速度,在白层港的对岸,快速建立一个造船基地。同时,计划在半年时间里,至少完成投资2000多万元的首批5艘总吨位4500吨船舶的建造并下水。

但接下来,宋晓宏的东部“速度”和东部“理念”遭遇到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甚至差点让他打道回府。

他没有想到,造船需要的大批钢材,甚至建造办公活动板房需要的板材,省城贵阳都难以满足,只好从南京采买。100多名建设者常常因为建筑材料而停工,建设的材料成本和人工成本直线上升。他更没有想到,在征地等问题上因为审批滞后造成麻烦不断,直接影响企业的运行。他也没有想到,一直被各方高度重视的下游红水河龙滩闸坝过船设施,好像就是一个打不开的“死结”;无奈的“翻坝”之举却在港口、码头对接上生出许许多多看不见的羁绊。

这种四面被挤压的感觉,让他伤心绝望。2010年12月的一天,他疲惫地登上了从贵阳抵南京的飞机。在舷窗边,他看见云层下那些起伏的山岭、河流,不住地问自己:南京离贞丰究竟有多远呢?难道只有2700公里的铁路里程、1400公里的空中里程吗?

他盘算着,此去或许再不会回到贵州的贞丰了,那250多万元的前期投入,就算买一个教训吧。

 

贵州“补课”和留住的根

宋晓宏并不避讳他再次回到贞丰,再次回到白层港的直接原委。

2011年7月29日深夜,在贞丰县城一个安静的茶室里,他直接了断地告诉我,最让他感动的是,刚刚赴任贵州省省长的赵克志亲自打给他电话,问起他遇到了怎样的困难,需要省里怎样解决。不久后,主管工业的副省长孙国强受赵克志省长委托,率领省、州、县领导来到他的造船基地现场办公。孙国强副省长对宋晓宏说:“你有什么困难,就直接对我说。在贵州投资,任何困难都可以解决,惟一需要你自己解决的,是你企业自身的安全管理。”

贵州高层的高度关切,让宋晓宏吃了一颗“定心丸”,也让前期许多“卡壳”的事情变得异常顺畅起来。

宋晓宏仿佛找到了老家江苏那些企业主的感觉。在他看来,政府本来就不是抽象的政府,它应该是一个个嘘寒问暖的电话,一个个卓有成效的现场办公会议,或者一张张提高办事效率的笑脸。这就是投资的软环境。

在与江苏投资环境的比较中,宋晓宏对贵州省高层诚挚的关切仍然感到了些微的意外,并在这种“意外”中受到了极大的鞭策和鼓舞。“如果我不扎下跟来,把金州港船舶运输公司做大,我岂能对得起省长们的关心?”

他对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速缓慢,眼光潮湿。

世事沧桑,我知道一个48岁的人,很难得被打动。我也知道,一个48岁的人,被打动的一定是深入心灵的情感。

此后,金州港船舶运输公司建设的速度大体不会超出我的想像:像苏南一样的发展速度,在一片靠山的斜坡,迅速建起了占地100多亩的造船基地;计划中的总吨位4500吨5艘船,短短4个月竣工下水;6个月内,按上市公司规范的企业一整套制度出台;船舶下水前夕,50个被招来的船长、轮机长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培训,皆取得合格证书,等待上岗;6个月内,造船基地永久行办公楼、员工宿舍楼设计图纸出炉,等待施工……

但惟一超出我的想像是,董事长宋晓宏像他手下的一个个员工一样苦干实干:他像员工一样睡板房,天热得像蒸笼,宋晓宏只好把起初已装上空调的办公室和会议室让给了员工;像员工一样坚守现场,两三个月甚至更长时间,才能挤时间回一趟南京的家,看望父母、妻女和家人;有客人来,再晚也不愿在贞丰县城住一晚宾馆,执意要赶回30公里开外的白层港造船基地,总是说,明天早起公司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年届80岁的老母亲放心不下,常常打来电话,他总是说,这里住的吃的,都好得很。不过挂了母亲的电话,他的眼睛总有些迷濛……

 

热闹而孤独的白层港?

宋晓宏在苦拼中享受着苦拼的快乐。

最难忘的是,2011年4月28日。这一天,金州港船舶运输公司前期竣工的5艘船舶举行了声势浩大的下水仪式。省、州、县的领导和四邻八乡的村民齐聚白层港,像是要把北盘江点成一蓬火。“千吨级船舶‘贵州造’”——此次金州港船舶运输公司5艘船舶的成功试水,掀开了贵州造船业的新篇章。

带给白层港热闹的当然还有白层港本身。自红水河龙滩电站下闸蓄水,白层港古渡被淹之后,新的白层港就移址了。新生的白层港正好与金州港船舶运输公司造船基地隔江相望。白层港新港港务是金州船舶运输公司的股东,在船舶需求和运输业务上紧密关联。两个公司,就像两个筋脉相连的兄弟。

白层港近一年的变化,令宋晓宏惊叹。一期作业区已经竣工,二期和三期很快就可将蓝图变为现实。港口吞吐量从100多万吨到300多万吨,再将直逼600多万吨;从干散货码头到集装箱码头、滚装码头。白层港新港港务公司董事长徐明华、副总经理凌启明,那份魄力和闯劲令他折服。

这样的热闹正在扩散。大量的煤老板和合资合作者不间断地前来洽谈。无论宋晓宏,还是徐明华、凌启明,都会从心中蹦出一句话:今天的白层港,已经是一片沸腾的热土。

这样的热闹也在这个偏僻的峡谷之地传递。现今围绕白层港建起的店铺、饭店和民居,比一年前多出上百间。贵州省政府已经批复,要将白层港建成省级物流中心。未来5年内,白层港有望形成一个5万人集聚的新城。

但是,白层港的热闹会不会变成孤独的热闹呢?宋晓宏总是这样忐忑地想。

按原先的估算,仅一年500万吨的煤炭配额,即便是在龙滩实现“翻坝”,所需千吨级船舶就要几十艘,一年实现的煤炭运输收益也至少接近一亿元。可是,将近一年过去,龙滩的“翻坝”码头建设仍然是启而未动。

更糟糕的是,今年北盘江流域遭遇历史大旱,上游来水量锐减。白层港上游的董箐水库和下游的龙滩电站,将200多公里的北盘江变成了多枯少盈的被极度控制河段:每一天,董箐水库更多的时间在蓄水,开闸放水的时间就几个小时;而龙滩则以更大的泄流量在开闸发电。白层港的船舶只能勉强打时间差,间或能将一艘500吨级的船舶驶往龙滩简易码头。

冰冷的闸坝和冷清的水库,将白层港孤立起来,那些船舶多数时间孤独地箔在河道的石块之上,欲哭无泪;崭新开阔的码头,煤堆寥寥,只得兀自晒太阳。这使得白层港的热闹变成了孤独的热闹,像一个真实又虚幻的繁华之梦,多少显得悲壮。

 

梦想船队终究要启航

但宋晓宏对于白层港、北盘江,乃至整个珠江、长江航运持乐观态度。他告诉我,中国内河水运的振兴是一个大概率事件。他坚持一个朴素的真理:资源越来越紧缺的中国,怎么能够让贵州这样的资源大省偏安一隅?集经济、环保于一身的水运怎么能够总坐“冷板凳”?他相信,总有一种力量最终能够解决闸坝碍航的问题,总有一种力量能够解决水资源的综合利用与协调问题。他还相信,中国的高物流成本,已经不能支持中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惟一让他不那么肯定的是,今年的西南大旱会不会是偶尔露峥嵘,但愿不要成为常态。只要有水,船就可行,梦想就能开花。

他这样清晰地描绘了他的梦想:在3到5年内,他要造375艘船,总吨位35万吨。其中3000吨级20艘,2000吨级50艘,1000吨级和500吨级合计205艘。总投资8到10亿元。这将形成一个比600年前郑和下西洋还要庞大的船队。他还将在3至5年内,将金州港船舶运输公司打造成一家上市公司。

2011年7月30日,我在董箐水库一艘海事巡监船的船头上,发现了一个船队梦想者遇见大水最夺人的目光。

那个时候,船快速地在峡谷间穿行,两岸的风光令人叫绝,他却牢牢地安静地立在逼仄的船头,久久地盯住水,眼睛的波光像被火光映照,亮得出奇。

我自信找到了他去而复返,把根扎在贞丰和白层港,以及他将所有的困难都变成了一种过程享受的最充分的理由。

想是埋在心灵深处的根。这个根源源不断地输送着他苦拼、持守和等待的养分。他坚信,他有足够的动力让梦想在远离家乡南京2000多公里的白层港开花。

他烁烁闪亮的目光告诉了北盘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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